上杉景虎

【傅隋隋傅无差】声响

r级 2.6k 短篇 傅隋隋傅无差

    
从小到大,隋东极少能听见傅卫军出声。

即便是打了很想整的人,偷了很想要的东西,扬长而去的时候,傅卫军都没有声响。他的得意或失意,狂妄与卑微,都来的如此寂静无声。

隋东遇上特别美的事儿了,总会不自觉的大笑,然后长发一别一回头,他军儿哥就微笑着,看着他。


大概是十五岁的冬天。某一场大雪过后,傅卫军被不知哪儿来的一群地痞堵上。人太多,家伙太硬。

“这小哑巴脸蛋儿不错啊,鸟好不好看就不知道了……”

傅卫军听不见。眼皮上糊的都是血,睁也睁不开,意识到周围的野兽想干什么的时候,力气已所剩无几,只死命地拽着自己的裤子。两只瘦骨嶙峋的手像两块铁。就这么死命拽着。

然后他忽然被飞溅过来的玻璃碴子划伤了手。那些撕扯他的力量潮水一般褪去。

他知道那是隋东。

隋东在那个雪夜被很多畜生上了。替傅卫军。

傅卫军挣扎着爬过来,脱下自己的棉外套,盖在隋东身上。他好像要比划点什么,却把手放下了。

隋东就冲他笑。他不觉得有什么,真的。只是便宜了那些鬼。

忽的,傅卫军发现隋东身下的雪被血洇湿了大片,他怕了,连滚带爬冲向旁边的公共电话亭。

他喑哑的喉传出焦急的啊啊啊的声音,茫然的、徒劳的声带震动而已,听上去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哭的。

隋东意识到,那是傅卫军在打急救电话,急到,他忘了自己既是个聋子,也是个哑巴。

后来傅卫军怎么挂的电话,怎么走出的电话亭,怎么背起自己往医院走的,隋东都不记得了。

他只记得自己趴在傅卫军背上,自己的长发和雪花一起滑落到他的后颈。他身下的血长长、长长的滴落在傅卫军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后面。

像不像,跟屁虫。


关于那个雪夜,他们谁都不再提起。

只是隋东不再对傅卫军的哭或笑感到好奇。

他曾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是傅卫军的耳朵和嘴巴,毕竟没有谁比他做的更好了。

军儿哥和我的录像厅要开到地久天长。开到我们都儿孙满堂。

他曾经开玩笑问他,【啥时候带个嫂子回来?】

傅卫军就反问,【我弟妹在哪儿呢?】

后来录像厅来了个叫殷红的女的。

隋东知道,那天以后傅卫军心里住下个人。他顶天立地的军儿哥好像一夜之间矮了,怂了。他硬了二十年的军儿哥,柔软了。那件能罩下运动服的黑色西装,傅卫军开始小心起来,尘屑不沾。以为别人看不见他的时候,会一个人边比划边傻笑。

连撸g时候他的气息都变了。

在这件事情上,傅卫军是有原则的。

不论录像厅里y糜的气息有多满溢,他跟别的小地痞不一样,他从不当着别人干啥。

傅卫军自己解决问题的时候,从来都是关了店收拾完狼藉,回他自己的小隔间,拉上挡住晨曦的厚厚的窗帘,安静而利落的,五六分钟,最多十分钟,隋东就能听见里边儿窸窸窣窣扯卫生纸的声音。

只隔着一道残破的木门,他的节奏隋东再熟悉不过了。

在这件事情上,隋东也是有原则的。

其实前几年,隋东也是不挑时间场合的,觉得憋了火就随处来一发。街角,茅房,录像厅最后一排,打架前,打完架。那时候他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,想着反正自己眼前有长发挡着,自己看不见别人,别人也看不见自己呗。

后来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就不当着人了。可能是那个冬天的雪夜吧。

隋东习惯了,等隔间里边傅卫军完事儿了,自己也来一发,怎么肆意的喘都没事儿,反正傅卫军一声儿都听不见,再借着那点倦意入睡。外面刚升起来的太阳什么的一概玩儿蛋去。

如果当天放过的片子新或者片子里的女演员足够好看,傅卫军可能就慢些,慢些许而已。傅卫军慢,隋东就也慢些。就好像,不肯让那抹余味太快散掉。是不舍得。

他要等他的军儿哥安安静静一声不响地去了,他再来。反正时间不会太久,他可以忍。就跟“撸g有先后”能表达自己对他的尊敬似的。

隋东不想跟傅卫军同时,一起,一门之隔,干这事儿。

他隐隐觉得,好像,那样自己会埋汰了他。


但那天殷红出现以后,门那边的傅卫军开始变得不一样。很不一样。

他吐露的气息太重了。傅卫军自己当然是听不见的,隋东能感觉到他已经极力在忍,但还是有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声响开始遛进自己的耳朵。

有多久了?二十分钟?四十分钟?隋东不知道。

他只知道那声响越来越大。傅卫军那说不出一个字的喉间,倾泻出一声声不可自控的低吟,断断续续的,混合着凌乱的呼吸,欢愉且克制,沙哑却黏稠。他那生了铁锈的床甚至在吱吱呀呀地替他嘶吼。

傅卫军在呻y。

隋东呆呆地僵在那儿,在那离他军儿哥一门之隔的床上。

那一晚隋东的原则完犊子了。稀碎。

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会she在傅卫军的呻y里。


然后不久的某一日,【今天晚上你看下店】,傅卫军这么跟隋东比划完,穿着他的黑西装就要出门去。对着镜子折腾他那件黑白运动服的领子,一会儿折进西装领子里,一会儿又翻出来。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翻出来了,怀里不知揣着什么宝贝——宝贝得只单手扶着摩托,另一只手紧紧攥在兜里。

他上一次见他军儿哥这么护着的东西,是那只偷来的助听器。

原来喜欢一个人,可以把人变得这么卑微。隋东想。

傅卫军当晚回录像厅,怀里揣的宝贝没了。

【哥你回来了】,隋东陪着笑脸。他像开了天眼早知晓结局似的,掏出开好瓶的橘子汽水递过去。

傅卫军扯出一个假笑。

【冷,你喝吧。】

那之后,隋东没有再听见过隔间里傅卫军的声响,就又只剩下卫生纸被撕扯的窸窸窣窣。

直到那天,与多年前那个雪夜何其相似的那天,隋东听到了傅卫军真真切切的嘶吼。那声响比燎在自己脸上的火筷子滚烫一百倍。


小结巴住了个院,再出来,他的军儿哥就不带他玩儿了。

隋东这份儿恨啊。就这么不声不响、不言不语的,你傅卫军的耳朵也不要了,嘴巴也不要了对吧。

于是隋老板和傅老板的录像厅并没有开到地久天长。没有开到他们儿孙满堂。


隋东此生最后一次见傅卫军,是在他头出狱最后一次放风的时候。那天飘着雪。

【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跟你混吗?……因为你是个聋子、哑巴,只有跟你在一起,我这个结巴,才像个人。……】

傅卫军像要比划什么,却最终放下了双手。

“c你妈的傅卫军你说话啊!”

  

很多年以后,很多事情真相大白之后,隋东的烧烤店里来了个客人,挺年轻一小哥儿,穿的西装很旧了,不伦不类的翻出件运动服的领子来。点单的时候不说话,指着菜单上的“肉筋儿”比划了个五,又指着“面筋”比划了个三。

隋东什么都没说,烤好了连带一碗热乎乎的方便面给端上来。

该结账的时候,隋东拍了拍那小哥儿肩膀,抬手就比划,【免费的,不要钱。】

那小哥儿一愣,隋东自己也僵在那儿。他惶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。

十八年了。

真的,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哑语忘光了。

真的,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光了。

他突然间就明白了,自己开店以来饮料何以只卖橘子汽水。

他以为的沉默一生的那个人,却像儿时过年才有的烟花般,在他耳畔哭笑了半辈子,那声响震耳欲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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